以德经商济苍生——清末泰安士绅杨玉成的泰山情怀

文｜王桂林 王义国

杨玉成，字润斋，生于1830年左右，卒于1915年后，原籍泰山西麓常家庄。杨玉成年轻时来到泰城 （今山东省泰安市） 谋生创业，在泰城西关 （现泰山区北新街） 置有房宅，后于下旺村、岳庄村置地建房，是清末民初泰安著名回族缙绅。杨玉成一生热心地方公益事业，积极参与泰山建设，修缮古迹，创办学堂，修桥铺路，排解纠纷，救助乡里，乐善好施，“于地方公益，尤不分眩域，皆为之”。对泰山保护修缮成效卓著，受清廷褒奖，授予千总五品衔。杨玉成有子杨茂圣、杨茂周、杨茂泰、杨茂彬，其父子在清末民初为泰安地方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

慷慨好义，修缮保护泰山泰安古迹

杨玉成在泰安以修缮古迹著称，是继清初张所存、清中叶魏祥之后的又一位泰山建设重要的施工督工人员。他与士绅钱奉祥一道，在光绪年间受泰安知府、知县委托，多次主持修缮监理泰山名胜古迹和山路盘道建设，当时称二人为“杨钱二先生”，为泰山建设贡献颇多。据岱岳区常家庄清真寺 《杨先生润斋善行碑》 （1933年立） 记载：“昔有杨先生者，讳玉成，字润斋，……建桥筑路，重修山工庵观祠院，建设回族各地清真寺，各种善举尤不胜举。且于捐助之外，并其监勘等费，亦皆取之于一己，故人皆称之为善士。”

《重修泰山盘路记》 （摩刻于回马岭北） 记载，清光绪三十一年 （1905年），泰山盘道被山洪所毁，需要整修。此工程由萧绍庭捐款，杨玉成受泰安知府吴筠孙委托，与钱奉祥主持修缮，工程耗银五千缗，完成了营建泰山盘道督工兴修任务。光绪三十四年 （1908年） 秋，泰山南天门内关帝庙年久失修，“砖落瓦飞，游者慨之”，受泰安知县秦应逵委托，按庙宇原貌进行了修复建设。杨玉成对泰山土木工程的建设不下10数次之多，“所董土木大工，前后不下十数。”仅泰山极顶的修缮工程就达数次之多， 《泰山药物志》 卷一记载：“润斋先生好公德，善养生，泰山顶修工程，先生监理数次，每日登山监工，即饮水玉液泉，乘凉大夫松”。 《泰山药物志》 的作者是民国时期的泰安名医高宗岳，他深入泰山研究各类中草药材10余年，熟悉了解登山监工的杨玉成，记录了杨玉成每天在中天门北快活三里附近饮用玉液泉水和在五大夫松下休息的情况。

光绪十九年 （1893年） 三月，受泰安知县毛蜀云委托，重修泰山山前蒿里山神祠，重建阎罗、三曹、七十五司之居，均居完整 （《重修泰安县志》），然民国时期毁于战火。光绪二十八年 （1902年），因河水改道致使新泰和圣墓被淹，破败不堪，知县毛蜀云仰慕和圣柳下惠，捐银千两，发起整修和圣墓。柳下惠是被孔子、孟子尊敬赞叹的“贤人” “和圣”，品德高尚，是春秋时期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故里在今新泰市宫里镇西柳村。工程交由钱奉祥、杨玉成督工兴修，梵以坚石，高丈四尺，广方二十丈，并于墓东作石堤雁翅，以逼水势，并植杨柳千株以固堤，使柳下“碧玉千树，青丝万条”的古风重现。完工后，毛蜀云亲书“和圣墓”碑，使一代圣贤之墓完好保存至今。

另外， 《杨先生润斋善行碑》 记载：“西关孔雀庵毁，众议修复，当时先生有地仅八亩，而以其五捐助之，其见义勇为类如是。”泰城西关庙宇孔雀庵 （位于现北新街北面） 年久颓毁，众人公议想要重修，但苦于资金匮乏，此时杨玉成在西关有地仅八亩，他捐出了五亩地用于建设，其见义勇为的事情还有很多，其品行受到世人的称赞。

清宣统年间及民国初期，杨玉成担任泰安农会会长，在岱宗坊一带栽植柏树千株。民国时期，杨氏家族及杨玉成子杨茂泰继续从事泰山泰城的古迹修缮。据岱庙内碑刻 《重修玉皇阁碑记》 记载，1933年，杨茂泰以首事人身份参与重修玉皇阁古迹并捐款。当年三阳观重修，杨茂泰及杨氏德源号商铺分别给予捐款支持建设。扇子崖元始天尊庙重修，杨氏德兴号商铺也进行捐助。杨茂泰担任泰安县城区区长期间，于1919年在泰山西麓创办泰安林业公司林场，并担任泰安农会会长，六年间共植树9000余株，推进了泰山林业的发展。冯玉祥隐居泰山期间，于1934年和1935年倡导在泰山栽种果树和绿化，杨茂泰积极配合支持，在三阳观附近种植了大片橡树。

重视文教，修建文庙书院和创办新式学校

杨玉成对泰安的另一项重要贡献，是促进发展了泰安教育事业。杨玉成幼年因贫困失学，但对教育事业异常关注，多次参与文庙书院建设和投资创办学校。光绪十九年 （1893年） 春，受泰安知府康敉的委托，重修了泰安文庙、泰山上书院 （今五贤祠） 和岱麓书院 （今泰安六中）。皆因旧增新，祠宇门舍计修六十余楹，至光绪二十年 （1894年） 夏告成。康敉撰写碑文 《重修岱麓书院记》 进行了记录。光绪三十年 （1904年） 春，泰安府在岱麓书院故址设立泰安中学堂。翌年知府吴筠孙委托士绅杨玉成、钱奉祥等拓修学舍，规制增广。并购置图书、教学仪器、体操用具等，扩大学校办学规模。光绪三十二年 （1906年） 正月，吴筠孙撰 《重修泰安中学堂记》 刻于学堂。今碑立于泰安六中院内。据 《重修泰安县孔圣庙碑》 记载，1914年，杨玉成与钱奉祥受知县冯汝骥委托，对倾颓的泰安文庙进行修葺，工程既坚又实，四方之游岱而来者，咸景仰赞叹。

杨玉成除热心文庙书院校舍兴修外，还积极创办新式学堂。光绪二十八年 （1902年），与钱奉祥等在泰城万寿宫西宅创办了县立岱麓小学校 （今泰安粮食市小学），为泰安境内第一所高级小学。光绪二十九年 （1903年），杨玉成及其子杨茂周又出资设立杨氏义塾和杨氏私立两等学校。光绪三十一年 （1905年），朝廷废除科举制度，杨玉成顺应时势，响应废除科举潮流，倡导新学，自措资金，捐资扩建学舍，大量购置书籍，建立常年教育基金，大力兴办新学。其子杨茂周，系光绪己酉科拔贡、安徽直隶州州判，继承父志，担任杨氏私立两等学校校长。据 《泰山药物志》 卷一引李语唐言：“润斋先生好公德，……独出资财，设学校一处，名杨氏自立两等小学校，校旁西溪之源，即玉液泉也。” 《杨先生润斋善行碑》 载：“清季科举废，学校未兴，先生以培养人才不可缓也。慨然捐资创设杨氏私立两等学校。其后成效卓著，泰邑私立学校乃继之而起，皆其倡导力也。”

杨玉成、杨茂周于泰城首开义举捐资兴学，成效卓著，带动了新式学校在泰安的创立发展，在泰安教育史上具有重要地位，是泰安现代教育的先驱者。光绪三十二年 （1906年） 十一月，山东巡抚杨士骧上报朝廷奏折 《奏为泰安廪生杨茂周等捐银捐产助学请奖事》，请予奖谕。奏折曰“杨玉成号润斋，好公义，时泰山各处工程，多由其监理。兹据泰安知府称：廪生杨茂周将旧日义塾改作小学堂，独力从新整顿，增建屋宇，广购书籍，约共用银一千两，又捐京钱一千二百千，发商生息，作为常年经费，拟请由廪生奖给贡生，加光禄寺卿署正衔。”清廷对此奏请予以认可，颁发朱批“著照所请”。宣统年间各省选拔文行兼优的生员，贡入京师，杨茂周以拔贡身份入国子监读书，学成后，经朝考以二等成绩委任安徽州判。进入民国后，杨茂周被推举担任泰安县教育会会长，北洋政府教育部曾颁予其金色二等褒章奖章以示表彰。民国时期泰安教育事业发展迅速，于锡福、杨茂周于1912年在泰城清真寺创立初级学校，即今天的泰山区清真寺街小学。李继业、杨茂泰于1914年在下旺清真寺创办初级学校，即今天的岱岳区下旺小学。后起之秀实业家马伯声幼年曾受杨茂周资助，入“杨氏义塾”免费读书并完成学业，毕业后又在杨茂周创办的清真寺街小学教书两年，深受杨氏父子影响。后来马伯声创办了仁德小学，减免学费，继续为贫民子弟提供学习机会。

据民国时期 《山东泰安回民状况调查记》 记载：“该县回教共有小学11处，有学童1003人，内有回民儿童589人。小学设施，较首善之区南京就学回民儿童竟多一倍，足证山东政治渐入轨道，教育设施亦渐普及，加关心回民教育事业者言行一致，故效果甚大。” 《回教教育界之荣誉 （泰安通讯）》 称：“山东泰安县回教人物对于教育方面，深加注意，统计该县回教人所办小学不下20馀处，就中以泰安西关马伯声氏，独资创办之私立仁德小学为佳。”

除关心文教事业外，杨玉成对于抗战事业也大力支持。抗战爆发后，泰西中共抗日武装领导人洪占武在泰城被日伪逮捕，杨茂泰会同商界高传安、街长杨新海，3人冒险联名上书担保营救，以其影响力使革命人士顺利脱险。冯玉祥在泰山隐居期间，杨氏家庭对冯玉祥将军也给予了很大支持帮助。

热心公益，捐资修复保护清真寺古迹

杨玉成睦邻乡里，解纷排难，好善乐施，救助贫困，既服务于建桥修路、古迹修缮和捐资兴学，又对乡里百姓的难处均予以帮助。清光绪二十一年 （1895年），泰城三处重要桥梁上河桥、下河桥、乐善桥多年失修，杨玉成与钱奉祥施工10个月，日集河工，不辞劳瘁，使交通要冲的三座桥得到修缮加固，履道坦坦，泰安知县秦应逵撰 《乐善桥碑》 以记述。

杨玉成对回族村居的清真寺保护建设也竭力扶助，于地方文化建设作出了贡献。他担任下旺村清真寺首事乡老，多次捐款修缮建设各地清真寺，使清真寺得到修复完善，为群众解除了难题。目前在泰安市4处清真寺发现9通碑记载杨玉成事迹，分别是泰城清真西寺1通碑，常家庄清真寺1通碑，下旺清真寺6通碑，泥沟清真寺1通碑。也发现了其子杨茂周为常家庄清真寺、泥沟清真寺、刘家庄清真寺、后黄清真寺撰写的碑文。

清光绪年间泰城清真西寺 《重修清真寺记碑》 记载：“大千兵杨君玉成克肩其任，而邀同乡老王君殿扬、米君孝等，遍募属内各乡，兼及外府贵官，得若千金，其余独立完成之，先葺正殿五间，次及二殿三起、又次及讲堂三间、水屋三间、茶屋二间、屏门一座、大门一座、照壁一事、寺桥一拱、花墙二道、外垣若干丈，三易寒暑，而功用竣。……而杨君不以首事自居，……非轻财仗义如君者，恐不能轮奂如斯也。”赞叹杨玉成倾力捐施，在众人捐输完毕后，资金不足部分，全由自己独自承担，才使泰城清真寺得以建设的美轮美奂。

下旺清真寺 《捐地款碑》 记载，清真寺大殿重修时因款项不足，将寺中二亩学田押出，致使寺中无收入，影响到学堂教育。杨玉成捐钱壹百贰拾千，将学田赎回，以作学堂费用。下旺清真寺 《捐施柏树碑》 记载：“下旺村清真寺于同治三年 （1864年） 春间，大殿被南匪所焚，并无修者。由杨君首先捐资，其工程浩大，但捐项不足。公议将寺中柏树二十三稞便卖，以充使费。杨君因思古柏秀色参天，经先人培植百余年矣，一旦去之，令人甚可惜也。请愿将树买住。请到众位乡老共议：树价四百吊，当日交支。将树仍入寺中，永不典卖。”下旺 《清真寺重修碑》 载，同治三年 （1864年） 三月初三，南方捻军流寇过境时将大殿烧毁，致使无法正常礼拜，幸有本庄清真寺司事乡老杨玉成、韩立清恻然动念，首先捐资，合庄同心协力，使大殿得以重修，南北讲堂及大门、二门、后窑殿等处都进行了彩绘，使清真寺得以金碧辉煌。光绪二十九年 （1903年） 《重修下旺寺后殿记》 碑文记载，杨玉成率先带头捐款建设后窑殿。进入民国后，其子杨茂泰曾担任泰城清真寺首事乡老，其子杨茂彬担任下旺清真寺首事乡老，继续服务于地方事业。

以德经商，生意兴隆事业有成

《杨先生润斋善行碑》 记载：“杨先生者，讳玉成，字润斋，奉伊斯兰教。幼以贫失学，长营微业，渐致富，然性侠义，好善乐施。”杨玉成后人杨兰山生前回忆，杨玉成早年善于做生意，最初以上山砍柴贩柴为生，略有结余后，家里人在家门口摆摊卖杂粮粮食。由于买粮者贫民较多，家里人在称秤时，时常多给买粮者粮食，让利百姓。后来杨玉成发现盖房材料高粱秫秸销路好，又贩卖高粱秫秸。随着收入的不断增加，生意越做越好。杨公厚道能干，又周济邻里，乐善好义，常做公益善行事情，深得百姓的爱戴，也得到当时知县的赏识，遂将一些泰山的维修工程交于他承办监理，其影响逐步增大，后来泰山上的盘道、桥梁、亭榭、宫观多由其承办建设修缮，古迹保护好建设质量高，得到朝廷委派来泰山祭祀官员的赞赏。鉴于其贡献突出，被朝廷授予“千总五品衔”，名声大噪，时人尊称其“杨先生”“善士”，成为泰安名绅。事业发达后，又在泰城陆续开办德兴号、德源号、德成号3家商号店铺，经营油坊、酱菜、点心、百货、皮货等。其擅做生意，经营有方，生意越做越红火，店面不断扩大，在泰城西门外、大关街、顺河街、车站街等有大片店铺，各项事业有成，随在下旺村、岳庄村置地建房，于下旺、岳庄、洪沟、旧县一带大量置地。经商之余，各商号热心公益事业，目前发现泰山三阳观重修、扇子崖元始天尊庙重修，均有杨氏德源号、德兴号商铺捐款支持建设的碑刻记载。

民国时期泰安医家高宗岳费尽10余年在泰山考察各类药材，其著作 《泰山药物志》 卷一记述杨玉成：“西溪山房主人，杨公润斋先生，每登岱必饮玉液泉，寿八旬行如壮年。……杨公居泰山西溪下游，有室名西溪山房，公性孝友，好公义，为泰安缙绅名家。”

民国时期济南道道尹、泰安道道尹唐柯三在杨玉成去世20年后，为下旺清真寺亲笔撰写了 《杨玉成纪念碑记》 “公厚德……今先生没二十年矣，……慕典型，而感德惠历久无忘，公议铭石，永垂不朽……因撮叙其梗概如此”，高度赞扬杨玉成一生为泰山泰安建设的事业成就和厚德品行。

教育家黄炎培，建国后先后担任国务院副总理、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全国政协副主席，曾于1914年考察山东学务时对杨氏学校予以好评：“私立杨氏初等高等小学，杨君玉成一人创设，年捐京钱两千余缗，热心可敬。” （《黄炎培日记》 第1卷）。

冯玉祥将军及部属对杨玉成评价极高。据 《杨先生润斋善行碑》 记载，冯玉祥于1932年和1933年罢兵隐居泰山时，在泰城租了两处住宅作为接待社会各界宾朋部属拜见的住处，其中一处即是杨玉成在泰城西关的住宅 （今北新街中段位置），时称“拔贡府”，俗称“杨家大院”、“杨家园子”。碑文记载“季秋，余来居之，间出，有友问所居，则告之曰：是乃杨善人家也。”冯玉祥的部属王承曾称呼杨玉成“杨善人”，可见杨玉成在泰城百姓中声望极高，是有口皆碑的“杨善人”，其家庭被称为“杨善人家”。 《杨先生润斋善行碑》 的撰写者王承曾，担任冯玉祥将军的秘书长，一直被冯玉祥尊称为“先生”。王承曾住在杨宅，对杨氏父子一家较了解，为此他亲自为已故杨玉成撰写了善行碑文，高度赞扬杨氏一门，对杨玉成及其家人给予了高度评价。

清末民初泰安名士杨玉成于泰山泰安各项事业贡献卓著，对泰安百姓慷慨善举突出，其一生功德之圆满，品格之高尚，声望之卓著，值得后人缅怀纪念和崇敬赞扬。

（作者王桂林系山东省泰安市工商联党组成员、副主席，王义国系山东省泰安第一中学教师）